〈小熊拉荷遠的中央山脈〉
在夜裡，火光使皺紋更深了
眼眶也陷進去，隱藏著
比悲憫還要厚的眸光
你蹲坐在鬆垮的背袋
只剩爐架上烘烤的玉蜀黍
那是今夜以及一生的糧食
明晨要像隻水鹿穿過針葉林
聽聽松蘿懸垂的肅穆聲音
中年白髮的鹿野忠雄就是這樣旅行的
從小把靈魂寄託給台灣
一個人背著三○年代，七訪雪山
你也要朝一座沒有回路的山脊出發
不留後代，只孤立起矮胖的身影
讓頭骨蓋滾下碎石坡
那是樟樹、檜木、鐵杉逐一消失的地帶
四百年的不安
僅存一片寒原的寧靜
眼淚從鼻尖撲簌滑落
滴進火焰熊熊的夢中
一個自然學家的一生
孤獨啊孤獨
讓星鴉叫醒死亡
讓石虎噬咬肉身
讓冬夜掩埋靈魂
1988.10.17
收錄於《最美麗的時候》（台北：大田出版社，2001），頁128-131。